一年有200款「模擬器遊戲」在Steam上架......如今還有什麽模擬不了？

我在現實裡從來沒做過任何電工相關工作。

一方面因為我的日常生活裡沒有那麼多電路要維修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其實有點危險，畢竟插座裡隱藏著交流電，搞不好就會丟了自己的小命。電工是個相當專業的技能，需要經過培訓和考試獲取職業證照。面對可能危及生命的電線和開關，誰也不願意自己去冒險，我相信任何一個有常識的人都會把這項工作交給專業人士完成。

但是，這一切僅限於電工工作本身很危險這個前提下。如果能保證安全，那我很樂於拿起鉗子和螺絲起子。或許是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和我一樣，對電工有那麼一點點期望和憧憬，於是 Take IT Studio! 工作室製作了一款能讓我們在虛擬世界裡當個電工師傅的遊戲——《電工師傅模擬器》（Electrician Simulator）。

和現實中電工的工作相比，《電工師傅模擬器》的操作就沒有原本那麼複雜。在 3D 寫實的場景裡，將滑鼠游標放到可以互動和調整的電路、電器上面，這些設備就會以發光顯示。玩家即使對電工的標準操作不那麼熟悉，也能按照系統簡單的引導快速完成任務。甚至觸電也沒有那麼令人恐懼——即使你在遊戲裡摸了開關，也不過會得到一次系統警告罷了，玩家不會得到任何懲罰，可以在真正百分百安全之下體驗電工的日常。

《電工師傅模擬器》目前正在 Steam 上免費試玩。不知不覺之間，遊戲市場上已經充滿了各種名字裡包含「模擬器」的遊戲，這類遊戲幾乎能模擬現實世界裡的一切 —— 在《廚房模擬器》（Cooking Simulator）裡做菜，在《模擬農場》（Farming Simulator）裡開曳引機（拖拉機），在《高壓清洗模擬器》（PowerWash Simulator）裡洗車，甚至可以在《Vtuber 模擬器》當一位 VTuber。這些遊戲也並不限於模擬人類的職業，連椅子、貓或是一隻山羊都可以成為模擬的對象。

光是 2021 年一年時間，Steam 平台就上架了超過 200 個模擬器遊戲，甚至有機會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與之對應的遊戲。這大概說明，玩家真的很喜歡這個遊戲類型吧？這些模擬器遊戲到底好玩在哪裡？它們是如何在「還原現實」和「好玩」之間找到平衡的？

讓工作簡單點

電子遊戲從誕生之初就帶著模擬的基因。 1972 年問世的雅達利遊戲《乓》就是一款模擬遊戲，螢幕被一條虛線分隔，虛線兩側的兩塊板子代表兩個球員，在中間來回穿梭的像素點點則是兩位球員擊打的小球。簡簡單單的點和線就模擬出了現實中常見的體育運動——乒乓球。

這正是模擬遊戲的精髓。簡化還原現實生活中繁瑣而複雜的行為，平時出於各種條件限制難以參與的活動，遊戲裡可以輕鬆地體驗到。小到球類運動，大到城市管理，幾乎任何人類活動都能一步步簡化到用搖桿或鍵盤滑鼠模擬出來。在現實裡打乒乓球需要掌握很多技巧，對力量和身體的協調性也有要求，在遊戲裡就只需要反應能力和對局勢的判斷，剩下的就只是按鍵罷了。在遊戲裡當一位市長也不需要日理萬機，只要看著幾項數據做好規劃，動動滑鼠就能讓整個城市運轉起來。

在模擬遊戲誕生後，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，這類遊戲的著眼點相當有限，不是城市管理，就是體育運動。當模擬對象更加細化，不再局限於大眾熟悉的題材時，才是這個類別真正大顯身手的時候。 200 8年問世的《歐洲卡車模擬器》（Euro Truck Simulator）應該是最早冠以「模擬器」之名的遊戲之一。玩家化身一名歐洲卡車司機，在不同國家之間奔走，安全平穩地運送貨物，賺取酬勞。

同樣是模擬駕駛，《歐洲卡車模擬器》和競速遊戲不同的是，它是要嚴守駕駛規範的：玩家要等紅綠燈，不能超速，不能壓線或逆向，也不能顛簸碰撞把貨物撞壞了。任何失誤都有可能吃到罰單或是要賠償貨款，玩家必須認真模仿現實裡司機的行為，否則就無法得到應有的獎勵。即使任務結束也不能掉以輕心，還需要把卡車規規矩矩地停回車庫裡，沒有耐心倒車的司機可以選擇委託泊車，只是這樣到手的薪水就少了一截。

《歐洲卡車模擬器》把一個大眾並不熟悉的領域透過模擬器展現出來。我們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打過乒乓球，但很少有人親身開過卡車。經由恰到好處的簡化，玩家拿起搖桿就能體驗高度還原的長途貨運。「歐卡」系列後來不僅成為長途駕駛愛好者的鍾愛，也吸引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玩家人群。

從此以後，創作者們認識到了市場潛力，開始發掘各種人們平時難以接觸的現實題材，把它們轉化為一個個模擬器遊戲。有些題材距離人們的生活太遠，比如維修坦克或是拆解艦船；有些是有所了解卻並不熟悉的職業，比如外科手術或是給汽車加油——現實中的操作需要專業技能且步驟繁瑣，遊戲中可以變得簡單明瞭，易於上手。

模擬器遊戲的關卡設計很多時候並不符合遊戲設計理論，但它們依舊能吸引人，因為玩家想從中獲得的並非分數獎勵，而是嘗試不熟悉工作的新鮮感。一個感興趣的領域加上「模擬器」3 個字組成標題，對玩家而言魅力是顯而易見的——如果不需要將拆下來的每個螺絲都分類收納，也不需要擔心觸電，還能獲得巨大的成就感，那麼沒有人能拒絕《電工師傅模擬器》。

開始放飛自我

隨著模擬對象不斷細分、不斷偏離生活，模擬器遊戲漸漸脫離現實題材，開始觸碰一些更離譜的領域，比如——模擬一隻山羊？

可能很少有玩家沒有聽說過《模擬山羊》的大名，發售於 2014 年的《模擬山羊》如今累積銷量已經超過了 1000 萬份。遊戲裡，玩家模擬一隻山羊在小鎮的街道上橫衝直撞，伸出舌頭舔來舔去。行人會被撞得歪七扭八，車輛會被撞得原地爆炸，而山羊卻依舊毫髮無傷，在一個又一個場景之間穿梭。

當玩家在玩《模擬山羊》的時候，其實並沒有真的在模擬一隻現實中的山羊。它其實是一部披著模擬器外皮的滑稽動作遊戲。開發者 Armin Ibrisagic 說，《模擬山羊》本質上是個滑冰遊戲，只不過把表演特技動作的滑冰選手換成了一隻四處搞破壞的山羊。

這種搞怪而天馬行空的風格讓玩家欲罷不能，最終催生了一個新的類別——「惡搞模擬器」遊戲。

當我們打開惡搞模擬器遊戲的時候，我們就不再是想要體驗現實的好奇寶寶了，而是轉眼間化身成了純粹體驗樂子的人。在其他模擬器遊戲裡，我們試圖簡化還原現實中的工作，但在這些惡搞模擬器遊戲裡，操作似乎變得更複雜或笨拙了。

在《模擬外科手術》裡，玩家是真的來學習如何做外科手術的嗎？你甚至很難精準地握住手裡的手術刀，更別提做手術了。大家只是看著到處散落的五臟六腑，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試圖笨拙地控制手指把病人的心臟裝回原位。《全面戰爭模擬器》的玩家也不是真的要排兵布陣打勝仗，據我所知，大部分玩家買這款遊戲只是為了看那些小兵笨拙地互相廝殺，最後躺倒在地。

也有的開發者領悟到了人生的新境界，開始在模擬器遊戲裡面尋找更高更遠的追求——比如《山》。《山》被奉為 Steam 四大作品之一，自稱是「存在主義自然模擬器」，遊戲中什麼都沒有，除了一座不斷變化的山。一座玩家沒有辦法互動和操作的山有什麼好玩的呢？有的人就是能盯著這座山看幾個小時，看山上的生命誕生又逝去，看時間在這座山上留下痕跡。Steam 評論中不乏在這款遊戲上花了幾百個小時的玩家。

無論是《模擬山羊》還是《山》，它們早就脫離了傳統對於「模擬器」的定義。但是有的時候，我們正需要幾款如此古怪的遊戲來緩解一下緊張的神經。這些遊戲通常沒有什麼「意義」，一般也不存在什麼劇情故事，沒有動人的人物塑造，世界觀設定和內在涵義更是無從說起。即使是從遊戲本身的角度，大多數也沒有精心設計的關卡或精密的數值計算，一切都顯得那麼隨意。放飛自我給了模擬器遊戲一片新的天地，玩家也能抱著輕鬆的心態，在最簡單的「難度」下享受最純粹的快樂。

接下來模擬什麼？

現在模擬器遊戲可能有點太多了。2022 年才過去沒多久，Steam 上就已經出現了 12 款新的模擬器遊戲——既有像《中國考照模擬》這種高度還原，甚至能在現實生活中幫助玩家通過考試的正經模擬器遊戲，又有《老鷹模擬器》（Eagle Simulator）這種實際上只是個換了皮的《轟炸超人64》惡搞模擬器遊戲。

模擬器遊戲的井噴使許多遊戲品質參差不齊，它們經常有著類似的宣傳圖和界面風格，有些相當粗製濫造，甚至很難玩下去——比如剛推出不久的《咖啡店模擬器》（SIMULATTE - Coffee Shop Simulator），僅有的 6 篇評測中只有一半是好評。實際上，今年推出的 12 款模擬器遊戲中，只有《電工師傅模擬器》這一部作品獲得了 80% 以上的玩家好評。

在我看來，想做一款有趣的模擬器遊戲，有兩條路可以走，可以像《歐洲卡車模擬器》一樣做精準的減法，玩家能用簡單的操作體驗足夠複雜和還原現實的內容；也可以學學《模擬外科手術》，用加法把操作變困難，用恰到好處的滑稽感讓遊戲充滿歡樂。《咖啡店模擬器》幾乎能代表市面上大部分劣質模擬器遊戲的弊病。遊戲角色動作僵硬，操作手感笨拙，能看出來，開發團隊希望製作一款類似於《模擬外科手術》或《廚房模擬器》（Cooking Simulator）那樣的惡搞作品，卻沒有掌握好分寸，寫實的畫面和繁瑣的操作最終沒能帶來好的「笑果」。

不是只要依樣畫葫蘆，把模擬器遊戲做得奇怪又難玩就能獲得玩家認可。也許真的有一天，世界上所有的工作和活動都可以變成模擬器遊戲，但選題創意仍然是最重要的。我似乎有點難想像《遊戲編輯模擬器》會是怎樣一款遊戲......比起一本正經地打字、排版、發稿，或許把它做成一款在 Cyberpunk 世界裡和字母搏鬥，最後建造出一座文章城堡的遊戲，大家也許會更喜歡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