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雪動畫資深總監陳璿訪談精華 每個工作環節都是說故事

台灣暴雪娛樂於 5/16（四） 邀請媒體共同訪談總部暴雪動畫資深總監陳璿（Steven Chen）。一開始 Steven 先放了《魔獸世界：決戰艾澤拉斯》的最新動畫短片「避風港」作為開場。該動畫美版在推出時，就率先佔據了美國 Youtube 趨勢排行首位。

學習經歷

Steven 在2004年從紐西蘭梅西大學（Massey University）畢業，主修視覺傳播系，擅長插圖類型創作。畢業後到當時以電影《魔戒》特效出名的維塔數位（Weta Digital）工作，才發現原來做動畫需要這麼多人。2005 年到 2006 年於溫哥華電影學院（Vancouver Film School）進修動畫專科，之後就到暴雪娛樂（Blizzard Entertainment）工作。

工作經歷

Steven 2006 年剛進去暴雪是做人物建模師（Cinematics Modeler），當時在暴雪第一天上班時，建模主管給他的練習是用人類模型建模成一個獸人，就這樣花了 3 小時做了在暴雪的第一個模型。2009 年轉到視覺發展部門（Cinematics Look Development）擔任藝術家。2012 年時被升職為材質上色主管（Cinematics Surfacing Supervisor），當時是新組織，需要從無到有的工作建構，團隊大約 7 ～ 8人。後來轉為資深動畫主管（Cinematics Senior Supervisor），在動畫部的每個主管都需要回報狀況給 Steven。在 2017 年成為動畫總監（Director of Animation），現為暴雪動畫資深總監（Senior director, Blizzard Animation）。

故事暨品牌研發部門

現在 Steven 的動畫團隊隸屬於故事暨品牌研發部門（Story and Franchise Development, SFD），專注透過故事史詩來帶給玩家傳說級娛樂體驗。SFD 之所以存在，是為了觸動玩家的內心，讓深層情感連結的世界得以建立，「Making feel something」。並透過不同的媒介形式來結合玩家社群，用媒體來連結觀看者，在每次產品推出的新動畫中延續玩家對遊戲的認同。

SFD 有五個不同的部門，分別是創意發想部門、動畫部門、影片部門、音樂與音效部門、周邊商品研發部。創意發想部門負責故事的前置作業，除了寫書、畫漫畫及寫劇本之外，還會畫一些簡單的分鏡腳本。外型雕塑、角色設定與環境設定也是此部門的工作 。影片部門有剪接師，除了可以處理 Steven 動畫團隊的作品，還負責專題演講、訪談與廣告需要用的影片，或是捕捉一些遊戲實際遊玩的片段來推廣行銷。音樂與音效部門不只是為了動畫或影片部門，他們也會製作其他相關的音樂音效。周邊商品研發部就是負責玩具、手機吊飾和衣服等商品。

暴雪動畫團隊與製作流程

暴雪動畫部門現在大約 200 多人左右，台灣人大概有 10 位之多。除了有一對雙胞胎角色建模師黃世豪與黃世強之外，其中比較有趣的還有牛德浩，不僅是動畫專業，同時還是武術教練。至於暴雪動畫的製作流程如下：

先談談「故事企劃」，如前所述，有一群專門寫故事的人，從架構故事大綱開始。還有畫故事板的人（Storyboard team），故事板團隊之所以重要，因為他們的工作是開始把文字轉成簡單圖像的階段，完成之後動畫的長度與幀數等骨架也會大致底定，會影響後期鏡頭的選擇與構圖。故事企劃還會有一群「歷史學家」（Lore team），他們是遊戲人物與背景設定的專家，當一個角色面對事情需要展現出什麼情緒或反應，問他們就對了！

再來是「鏡頭創作預覽」，就是開始把 2D 的圖轉化成簡易 3D，所以在建模之前，鏡頭創作預覽是首要任務。之後就會開始構想攝影與構圖時機，後期製作也就可以開始想大概要花多少錢、或請多少藝術家等。至於「角色和場景設計」，除了畫角色設定圖之外，工作很大一部份是要設計場景，例如要讓後期瞭解需要什麼樣的光影氛圍；或是給上色部門建議適當的材質，來呈現如皮革與金屬的感覺。「特效」其實是無中生有、非常難畫的東西，例如魔術或法數所迸出的火光，藝術指導會先畫出想要的感覺，再去拆解成每個小細部。

Steven 今天主題是「在遊戲外說故事」，所以他認為在做事情的時候，每一個環節都是有說故事的機會。例如建模，模型盔甲損傷的程度是有故事的。材質上色時，盔甲被噴上多少泥巴和血也是有故事的。像神族的小小探測機（Probius），並不是什麼英雄角色，但是為了要讓後面的人可以設定靈活的動作，所有會動的部分都需要建模，故整體建模要到非常細節，也會去設想現實生活的機械形象，讓玩家有更多共鳴。

「骨架設定與模擬」，最簡單的理解方是就是在玩偶中放置骨架，動畫師才可以靈活設計動作。《鬥陣特攻》人物建模相當有趣，因為偏卡通人物的動作需要有彈性甚至超現實，所以骨架設計上會讓四肢例如腳，可以延伸到像是長麵條一般，就可以拿來用在展現人物的誇張踢擊動作。當然，為了節省成本與提昇效率，有些固定常用的動作如走路，會讓多個角色共用。

「燈光／算圖／後製」，就是最終成品完成的修飾與美化，如果說動畫師賦予角色靈魂，那麼此階段的工作人員就是賦予角色情感，讓情感透過燈光與色彩氛圍表現出來，同時也包含模擬真實鏡頭的畫面扭曲失真的感覺。

「接景／繪景」（Digital Mapping），後製時把當初沒有畫出的、或是只使用一次的背景和場景，與原本的動畫核心情節做巧妙接合。團隊有兩個藝術家負責，能力很強可以建構相當壯闊的人物場景，都是全 3D 製作。

Steven 說動畫就是建構一個世界的媒材。他很喜歡《富比士》對《鬥陣特攻》的評價：「玩家或多或少會被美術設計或動畫所吸引，但我從未在電影業、電視圈和遊戲界看過這種現象，暴雪就是有辦法在遊戲上市之前就擄獲粉絲的心。」《鬥陣特攻》本身的劇情不多，而動畫就是讓玩家能夠補足世界觀和對角色產生認同。最後，Steven 回到 SFD 宗旨：「我們打造世界，在與暴雪各領導階層的合作之下，開發出超脫遊戲的世界觀，並為了未來的創新體驗提供技術。」

媒體訪問

媒體：動畫是否有透過動態捕捉（Motion capture）的技術輔助？
Steven：我們的目標不是寫實，而是深刻。讓玩家可以在角色開心的時候開心，難過的時候難過。動畫角色的表情神情幾乎都是手工製作，會參考真人拍攝的短片來著手製作，手工製作也可以把時機抓得很準。唯一會使用動態捕捉的時候是遠方背景士兵，但是英雄角色基本都不會使用

媒體：做過最困難的動畫是什麼？
Steven：應該就是《魔獸世界：巫妖王之怒》，因為很多冰的關係，冰會有折射與反射，做電腦繪圖很困難，沒有辦法用渲染的，只好用手工去畫。另外，每一次做到角色很近對話的時候也很困難，尤其是人類。因為恐怖谷（Uncanny Valley）效應，如果人做得很假，角色的代入感就很差。所以我們不用行為捕捉，而是用手工去製作，所以可以做很多微調，讓因為寫實而產生的僵硬感去掉。

媒體：故事劇情的腳本是一開始就定好的？還是後面會再修改？
Steven：遊戲開發不是線性的，我們會先把大綱想好，和遊戲一起調整。

媒體：機器人要怎麼表現情緒？
Steven：就算是機器人，他的身體也會帶有韻律，我們可以活用各種不同韻律、環境光影與色彩來表達他的情感。

媒體：未來有沒有可能製作動畫電影？
Steven：我也常常在 Youtube 影片底下看到這個問題，當然內部會希望未來有機會可製作，但是一切都還在討論，目前沒有很具體的答案。

媒體：目前會怎麼看待台灣的動畫環境？
Steven：我覺得台灣的地理位置很好，離中國的龐大市場很近，也離動畫發達的日韓很近，政府有適當政策搭配應該會不錯。台灣本身的動畫市場我還沒有深入接觸，就不便有過多評論。

媒體：如何給想要從事動畫工作的學生建議？
Steven：不要被酷炫的電腦設計軟體給迷惑，需要打好基本功，也就是藝術的素養。不管是繪畫、雕塑，都是考驗你的觀察力和對物體的瞭解。肌肉、骨骼等人體構造的瞭解對建模都非常重要。觀察力不夠，成品做出來就會不深刻，不會打動人。當你在求學的時候，如果可以的話，影片最好就團隊分工。建模、動畫、燈光和特效都要有人專職負責，這樣成品才會比較深刻，公司對你的評價也可以從你負責的工作階段，來判斷夠不夠專業。至於用個人作品集找工作的話，不需要放音效，因為公司一天要看很多作品，通常都會關掉，除非是要看人物說話有沒有和語音同步。公司評價作品集通常只有 30 秒的時間，要一開始就展現作品最好的一面。Steven 繼續說，他們在看作品集的時候，如果通過初步考驗，接下來會去評價這個人最差的作品，因為最差的作品通常就代表實際工作時的表現。所以作品集不需要太多，3 ～ 4 個模型或動畫場景就好。

媒體：製作遊戲動畫是如何規劃符合發佈時程的？
Steven：幫遊戲做動畫和做電影是完全兩回事，遊戲的時程是很有彈性的，而且會隨著遊戲開發過程變化，沒有像製作電影那樣的穩定性，需要很快速的調整與分配人力與物力資源。

媒體：好的動畫的成立要件是什麼？
Steven：不讓人印象深刻的動畫，一般都是要達到太多目標。先跳脫暴雪的身份來談，可能說客戶要求太多東西，每個層面都要顧，最後成品就很鬆散。我個人認為故事沒有很精緻，而且動畫目的也沒有很專注的話，後期製作就變得很困難。所以，故事是好動畫的靈魂，也會鼓舞工作人員繼續努力。

媒體：除了巫妖王之外，還有哪部動畫比較辛苦？
Steven：《鬥陣特攻》的第一部發佈動畫也很辛苦，一開始團隊認為卡通化的人物沒什麼困難度，但是後來發現要怎麼把卡通化的角色與場景做得豐富且有質感，是相當困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