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oeman九件事：被Twitch封殺後的心路歷程 郭紹安專訪

台灣的電競項目中，《爐石戰記》一直是非常熱門的領域，也培育了很多優秀的選手跟主播賽評，而這次我的訪談對象「郭紹安」算是相當出色的一位，他不僅在2014、2015年的台灣比賽拿下不錯的成績，同時他的直播人數也相當優異的成績，如此比賽、實況雙棲的亮眼表現看似一路順利，然而這一切卻在今年9月中戛然而止！

紹安因為某次實況違反實況平台Twitch的規範，竟被判處了近乎死刑的永久封殺禁令，人物跟聲音都禁止以任何形式出現在該平台。以紹安在台灣實況圈的知名度與輩分，這次的事件無疑是一枚震撼彈，頓時網路有各種傳言跟說法，但卻一直沒辦法得到紹安本人的證實。感謝J Team的幫忙，經過努力的爭取我終於邀請到紹安本人，就讓我們來跟紹安聊聊他的實況故事跟這次事件對他所帶來的影響。

Joeman問(以下簡稱問)：最近加入J Team後，都在忙甚麼？

紹安答(以下簡稱答)： 其實跟以前也差不多，就只是多了一個幫忙管理的管道，不用自己去對外。

問：我看了一下你的履歷，你的成績其實很不錯，也拿了不少冠軍，跟我們聊聊成為《爐石戰記》選手的過程？

答：我拿到的大部分都是亞軍，也不知道為什麼，大部分名次都還可以，但很少到第一，之前也有到韓國、中國打過一些國際比賽。其實我原本就蠻喜歡卡牌遊戲，小時候我也喜歡下棋。

問：我聽說你的圍棋段數也高達兩段，前一陣子很紅的人工智能AlphaGo你有關注嗎？

答：我當然有跟，但圍棋一盤要下很久，所以沒有全程跟，只有簡單看一下譜。

問：如果AlphaGo來下《爐石戰記》會是什麼樣的狀況？

答：我覺得勝率一定會提高，我玩《爐石戰記》常會面臨到最難的狀況就是很多時候我要選擇，要去算怎樣的勝率比較高，舉例來說改版之前德魯伊有自然之力加兇蠻咆哮打14滴血，那時候我就要去算說我要不要去防自然咆哮，如果要防的話我可能要清光他的生物，但清光他的生物我要花費很多水晶，這樣的代價就是我該回合不能下佔場生物。所以此時我要抉擇的就是，我防了自然咆哮，但自己場上也沒有怪，下個回合他下一隻優質生物，我可能就解決不了，我仍然要輸。面對這樣的抉擇對人類來說非常困難，因為你很難去算出精準的機率，但如果是AlphaGo，一定是沒問題，可以選出最佳勝率的解法，而且它也不會被一分半的燒線時間影響。

問：你作為《爐石戰記》選手的生涯中，有沒有哪一場戰役或選手是你印象比較深刻的？

答：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2014年的鐵人盃，那次我拿到亞軍，第一是Tom。那個比賽好累，一路打到半夜，那時候我隔天還要上課，重點是那個比賽只有第一名有獎金，第一名有10萬元。當時我一路打上來都順順的，結果冠亞的時候就被Tom連順三把擊敗，直接爆。那時候是KOF制，我印象很深刻他一個獵人就穿了，我覺得我有失誤，其實我有猜到他要出獵人，所以我第一把上奇蹟賊，那時候奇蹟賊因為有悶棍，是很克制獵人的，但那時候有一手很難的解法我沒有想到，事後才看出來，再加上我的牌順沒有很好，最後就被鎖血逆轉。以前的KOF是你什麼牌都要帶一點，要有一個循環，不然會被對方一穿多，所以當時我克制獵人的奇蹟賊爆了，當下就覺得整個比賽結束了。

問：當初為何從選手轉為賽評？

答：首先台灣《爐石戰記》的比賽真的少，而且這個遊戲你有實力也不代表你會贏，再加上我的實力也沒有到完美。當然我開實況更誇張，因為都在看聊天室，比賽的時候對手每張牌我都會記，但實況我連自己打什麼都沒記，都還要問聊天室說我墓地裡有幾隻魚，然後都回答87隻，根本沒有用，最後等到燒線亂翻也沒有魚。其實我會成為賽評是一次意外，當時4Gamers有一個業餘比賽問我要不要轉播，那是第一次播，我搭的是Max，後來跟小熊播TvK，但那個時候小熊不是很會播，她很緊張，我一開始實況沒有開視訊，所以當時也是我第一次露臉，也是挺緊張的，還好幾次轉播下來的反應還OK。

問：所以後來你也開始接賽評的工作？

答：對，這也算是一種參與，而且賽評沒有一定要贏的壓力，當選手有時候你明明沒打錯，但是輸了就是會被嘴，因為當選手就是要贏。

問：上個禮拜我訪的是小熊，小熊是順利從《爐石戰記》轉型到《英雄聯盟》，而你在《英雄聯盟》的實力其實也不錯，也曾經轉播過相關的比賽，你有沒有想過也轉型成《英雄聯盟》的實況主或賽評？

答：其實我會比較想要多方向，我想培養的觀眾群是跟我這個人而不是跟著遊戲，有一些過去的例子，像以前《星海爭霸2》很紅，某些實況主很紅，但後來星海沒落了，他的觀眾可能就沒那麼多。所以我比較希望我的觀眾是我玩什麼就看什麼，所以兩三個月前我就在做這件事情的轉換，我會關台前強迫自己玩些什麼，原本這些都在計畫中，但最近因為發現了一些事件，又有更多問題，所以實況遊戲類性的轉換又擺在一邊。

問：你大學念的是經濟系，但你畢業後的工作都是實況主，當初是怎麼跟家人溝通的？

答：其實好像也沒有太多溝通，我也很難解釋我在做什麼，像我去家裡附近買炒飯，老闆看我時間都很固定，就問我是不是在家裡工作，我說對，他問說是什麼，我就說網路的，他就以為我是做設計的…所以我也不太知道怎麼講我的工作，我覺得會越講越模糊。

問：你的實況風格有一個比較大的特色，就是你偶爾會聊一些腥羶色的議題，是故意的嗎？

答：我必須先強調一下，我真的沒有聊過色，我大部分聊的是男女議題。因為我的觀眾以《爐石戰記》為主，我看過Youtube後台，男女性的比例非常懸殊，我的男性觀眾高達99%，基本上沒有女的。他們常常跟我說，今天在學校遇到一個女的，要怎麼互動，我就會幫他解答，大部分都是這樣，其實色真的很少，頂多偶爾會提到最近欣賞到日本哪個女動作演員的影片很好看，他也沒有貼連結，頂多提到名字跟一些編號，我就會說這個型的女生喜不喜歡，但不會很深入去討論他在影片裡怎樣。

問：所以你覺得這不到色，就只是男女議題？

答：這絕對是闔家觀賞都OK的，很健康的一個角度，真的!

問：那你要很負責任的回答下面這個問題，如果未來你的女兒要看你10年前的直播，你願意嗎？

答：……我要先看一下。我對於女兒跟兒子的態度比較不一樣。女兒我會比較保護，如果以後兒子跟我說：「爸，我女朋友要來家裡睡。」我會說：「OK阿，那我需要幫你準備什麼？我要出去嗎？」，但如果是女兒跟我說：「爸，我要去男朋友家睡」，我絕對是：「不准，怎麼可以！那我睡你們旁邊，你們要幹麼，我看嘛！」

問：所以你是有一點點大男人主義？

答：這部分我是比較傳統，可能三五年後會改變吧。

問：剛聊到你大部分觀眾都是男性，所以會聊到一些男女議題也是在做效果嗎？

答：絕對也有一部分是誇張，有些人說我實況中很吵、很愛叫，但我關實況後是不講話的。特別是去年我播LCS那段時間，一個禮拜播五天，話已經多到我喉嚨有點痛，後來我媽還問我說怎麼都不講話，去外婆家都不講話，因為我真的想休息，所以其實我私底下話是比較少的。

問：前面聊了這麼多，接下來我要切入重點了，今年9月中你因為一些事件被Twitch永久封殺，關於這件事眾說紛紜，而因為被封殺其實你也沒機會在Twitch去澄清這件事，可否趁這個機會，從你的角度，跟我們聊聊這件事情的始末？

答：這個事情主要是當時我在打爐石，然後聊到以前都在玩什麼遊戲，玩信長、魔獸小圖，後來就聊到「金字塔大逃亡」。簡單介紹一下，這個遊戲可以8到10個人一起玩，然後要選關，只能失敗三次，然後裡面很多小關，真的很好玩。接著我們又聊到這遊戲有另一個版本叫「性愛金字塔」，這個版本我在高中時就玩過，那時候是被我同學騙去玩，當時說結束後會有動作片可以看，但事實上根本沒有，所以我就想在我的實況中騙觀眾、整整我的乾爹。

問：所以當時你不是要故意挑戰底線，去玩會露點的遊戲？

答：我知道遊戲內容都正常的，只是有一串文字說破關後會有動作片，因為我以前玩就是沒有的，我只是想故意整觀眾，讓他們期待落空，殊不知這張圖在讀取的時候竟然跳出一張露點的色情圖片…

問：據說這張色情的圖片主角年紀有爭議，也因此Twitch才會封鎖？

答：你要說爭議其實也還好，因為那張圖主角的臉是沒有露出來的，但的確有露點，確實是不太好的圖。

問：所以你以前高中玩這個遊戲，是沒有色情圖片的？

答：以前有，只是因為高中距離現在太久了，9年了吧，我真的忘記會跳出這張圖，我對它的印象只有騙了我，期待落空的感覺。當然前面讀取圖跳出來的時候我確實有嚇到，但我想說算了，反正進去就正常了，結果就是這段的實況有問題，後來就被封鎖(被Ban)。

問：你之前也因為類似的事件就被封鎖過？

答：我以前完全沒有被封鎖過，我覺得一些PTT、社群網站的網友真的很厲害，怎麼會比我還了解我自己，說我以前就被封鎖過，我必須在這邊強調，我之前從來沒有被Twitch 封鎖過！

問：所以這是謠言？你以前從來沒有被封鎖過？

答：對，我以前從來沒有，這次是第一次被封鎖。

問：所以以前即便你會聊一些男女議題，但你還是有克制的？

答：我基本上還是會看，有時候太超過我就會馬上停止。

問：你花了那麼多的心力在經營自己的實況台，結果一夜之間被永久封殺，當時的心情是什麼感受？

答：在這次事件之前我還是太安逸了，雖然我不是最成功的，但我還是可以利用實況來賺到我平常生活所需，那時候觀眾可以超過3000人，也是不錯的成績，但我確實是不思進步，有點怠慢下來，我覺得我也有一些跟廠商攀談的籌碼。在這次事件後，我才發現原來我在沒有Twitch後，竟然是這麼的渺小，我竟然是這麼的脆弱…

問：所以這件事，你當下還沒有覺得很崩潰，是過了一個禮拜發酵後才發現大事不妙？

答：因為當下我沒有認為Twitch會永久封殺我，畢竟我不是蓄意散播，我是在玩這個遊戲時跳出這個畫面，結果比我想像中還更嚴重的處分。

問：在這次的危機當中，很多人落井下石，但也有很多人力挺你，我注意到當時另一位知名的爐石實況主Uzra也蠻願意替你發聲，為什麼？

答：Uzra跟我說他會這麼挺我是因為，他把這件事情當作發生在他身上，因為哪一天他也不小心遇到了，那要怎麼辦？他是用這個心態來幫我。

問：除了Uzra外，爐石界另一位重量級的實況主羅傑也蠻挺你的，羅傑跟你平常就是很好的朋友？

答：對，他最早以前是我的觀眾，我之前有一個Skype群組在討論要怎麼玩，然後他會在實況中跟我打，有觀眾說他很好笑，然後我就問他說要不要開台，他才成為實況主。

問：雖然有點沉重，但還是要問，你會不會很後悔當時玩了《性愛金字塔》？

答：當然會，只是我當下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，然後我也真的忽略了這張讀取的圖。

問：你後來被迫轉去Youtube開直播的第一天其實成績很不錯？

答：人很多，有到6000多人。

問：你那時候有沒有嚇到說自己人氣還是很旺？

答：我嚇到的點是那時候Toyz也開台，Toyz在實況界就是…我們聊天室喜歡講他是大GG，可以叫人去哪就去哪，所以那時候我想說慘了，我還打電話給Uzra問說是不是不開了，而且那天中華電信還有一些問題，結果Youtube直播狀況還可以，我還蠻感謝他們的。但事後跟我預想的一樣，Youtube的人不會留下太多。

問：Youtube、Twitch這兩個平台都是大平台，但使用者習慣有很大的不同，可否跟我們分享一下這一個多月來轉換到Youtube的心得跟差異？

答：其實Youtube本質上並不比Twitch差，包含它的一些機制跟流暢度都很好，它甚至還有直播中馬上回放的功能，而且它也綁定你的Google，不需要再額外創立一個帳號，所以它有很多優點。那老實說要說缺點嘛，它也沒有什麼缺點，就主要的關鍵點還是在用戶習慣性，就好像我常說的，就算今天我開發了一個很屌的通訊軟體，大家還是繼續用Line，因為朋友都在Line上，所以這件事情不是我能改變的，畢竟我不是Toyz，如果是Toyz來Youtube開，我想狀況會不一樣。

問：這次被永久封殺的事件後，你有沒有想過你未來的實況生涯要怎麼辦？

答：其實我有點想試試看中國平台，我覺得中國實況主的環境是好很多的，觀眾可能沒有感覺，因為觀眾沒有真正參與這些錢是怎麼流動的，但如果你是比較資深的實況主就會知道，我們都很羨慕中國實況的環境，競爭也很激烈，平台也在競爭，我覺得這就是一個良性互動，他們就會付錢請實況主開台，互相刺激，錢是真的還不錯，他們都是很用力在實況上面，他們的實況主除了每個月的底薪外，還可以再拆分觀眾的捐款(禮物)。台灣實況主的天花板看得到在哪，最多你就是這樣，如果要再突破，就要往別的方向走，當然我知道在中國要成功也很難，所以我還沒有決定，最終要怎樣都還在評估。

問：你一開始走紅是在Twitch，如果有機會回到Twitch一定也還是很成功的實況主，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跟Twitch喊話一下？

答：我自己認為是這樣，這個事件如果造成了Twitch損失或損壞，我覺得比較好的方式應該是封鎖一陣子，或者公開完整的道歉，這樣會是更健康的。因為如果當時有些美國小孩在看我的頻道，然後你讓我永久消失了，那當時看到的小孩只能問說「那個哥哥呢？」與其這樣，不如讓我回來講清楚發生了甚麼事，然後他是我的觀眾，他反而可以學到一些東西，知道上次這樣是不ok的，效果會比較好，算是一種彌補。

問：所以你自己也承認實況出現色情圖片是不妥的，如果在可見的未來Twitch希望你拍一個完整的影片道歉，你是可以接受的？

答：這當然ok，因為這確實有錯的地方，雖然我是不小心，但我可能要在實況前自己先完整的看過，不能讓不小心的事情發生，因為我沒做到，所以我有錯。

問：某一部分來說你還是很想回到Twitch？

答：當然，因為我還是想見到台灣的觀眾，而觀眾大部份都在Twitch。

問：尾聲的部分，我們來聊一下，除了實況主之外你還有沒有甚麼夢想跟目標？

答：如果要說比較相關的，就是當個選手再贏一次吧！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情很難，但多少還是想，因為我覺得坐在那邊，大家看你玩，然後贏了，那種感覺真的很好，因為我曾經感受過。

問：這點其實很特別，因為我所認識的大部分是選手當實況主後發現很好賺，就再也回不去，而你反而是實況已經成功了但還是想當選手？

答：算是吧，像羅傑也是阿，他實況也不太開了。

問：最後一個問題，封殺事件發生後你還是有一群觀眾不離不棄的追隨你，有沒有甚麼話想對他們說？

答：我不會把你們當87，每次聊天室都在洗「不離不棄，被當87」、「不離不棄、被當便器」，我絕對不會這樣，我真的很感謝他們。我剛講到我還有選手夢，有時候我做夢還會夢到我拿到世界冠軍，然後主持人問我有甚麼話要說，我還把英文的感謝詞擬好了，連文法都查過。最重要的就是要謝謝我的這些觀眾，因為沒有他們就沒有我，我覺得有一段話說得很好：「天份是上帝給的，所以你要謙虛點。名氣是別人給的，所以你要感恩點。自負是自己給的，所以你要小心點。」

最後非常感謝紹安在這敏感的時刻還是願意接受我們的採訪邀約，無論未來他會在哪個實況平台，希望他都能夠有更好的表現，也希望有朝一日我們真的能在《爐石戰記》的世界舞台上聽到他用英文跟觀眾們答謝，以上是這次的訪談，有一些比較零碎、口語化的細節在此專欄中略為潤飾或省略，若各位讀者想更深入了解也歡迎收看影片版的《Joeman九件事》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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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下期來賓預告：蛋捲